辈分上他们算是远房堂兄弟,年龄上却差了三十一岁。时寒在世时,马尔博罗只敢称呼他为侯爵阁下,现在倒是敢在小皇帝面前以叔辈自称。
他如此想着,却依然不动声色地在一旁观察。
“穆尔列斯临近星盗驻扎的流浪星带,每年都有大量的星盗偷渡进入穆尔列斯星系,我作为星系领主,日夜兼程,披星戴月,不是为了我自己,都是为了殿下您啊”
楚明远一手支颐,神色淡漠地听着。
当马尔博罗有意无意提到星系的驻军时,楚明远饶有兴味地问了一句“真的”
马尔博罗沉浸在演讲的情绪中,一时又分辨不出这见鬼的阴阳怪气到底什么意思,连忙补充道“是的,小殿下。由于边境星盗猖獗,穆尔列斯星系今年还打算进行新一轮征兵,并加紧力度扩张兵工厂,让他们生产出更强大的星舰,加强边境星域的巡航舰。”
小皇帝闻言眉眼舒展了几分,温和道“那你确实有很多工作需要做。”
马尔博罗假惺惺地说“为了殿下,为了斯里兰王室的荣耀与强盛,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”
“这些军队同样也是您的军队,也是帝国的军队假如您需要调动这些军队时,只需和我说一声,为了斯里兰星系的和平,我一定义不容辞地命他们追随皇室的荣耀”
楚明远微笑起来“孤自侯爵去世后,在世间已无多少亲人,江侍卫长救孤于星盗偷袭之际,孤每每想起那一场生死之战,都在后怕若是孤有个三长两短,谁能守住斯里兰星系,谁又能继续效忠于伟大的诺亚帝国呢”
“是你,我亲爱的堂叔,皇位的第三顺位继承人。”
“你为了边境的安稳而殚精竭虑,日夜操劳,江侍卫长不过是奉孤的旨意前往办事,恰好遇到罢了,”
他说这话时,马尔博罗那双眼睛贼溜溜地看向江乘舟,果然看见这名高大的青年沉下脸来。
马尔博罗暗自洋洋得意。
是了,大贵族集团的利益是一体的。
小皇帝真正能倚仗的是盘根错节的贵族势力,而不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小子。
江乘舟只是运气好罢了。他心想。如今没有大范围太空战争,江侍卫长就算晋升得再快,也跨越不了平民与贵族间的这道天堑。
小皇帝骄傲地扬起下巴“如此受人敬重的肱骨之臣,孤当然不能亏待。说吧,你需要多少拨款。”
礼堂议事桌四周围那些看好戏的目光陡然间就发生了变化,贵族们脸上的表情充满了羡慕嫉妒。
鲛人被迫听了这半天废话,看见老狐狸口蜜腹剑欺负年幼君主不懂事,小暴脾气已然压不住就要发作,时寒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手掌。
拇指还在掌心处打圈地揉按了两下。
南若瑜扭头去看他,忽然就怔住了。
时寒像是突然想起小恶作剧一样,薄薄的嘴唇轻阖,嘴角勾起一个勾勾假如不是南若瑜和他关系这么轻易的话,压根发现不了,他和小君主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如出一辙。
南若瑜想起,楚明远虽然亲政时间不长,但根据自己搜到的宫廷秘闻来看,他三岁起就被时寒要求坐在龙椅上“旁听”。
有些事情是侯爵从他懵懂时期就言传身教的。
南若瑜手腕转动,反过来与时寒十指相扣。
可能因为喝了酒,少年掌心炙热,热度仿佛通过皮肤和经络,直接传导到鲛人的心脏。
时寒什么也没说,南若瑜也什么都不问,可在俩人之间流转的那股默契却是隐藏不住的。
对于南若瑜的回应,时寒没有表示什么,湛蓝眸色却深沉了几分。
俩人的动作不大,但他们恰好就站在沈念对面的人群当中。
时寒个儿高,南若瑜银发耀眼,兽人任何细微的举动都逃不过众人的雪亮的眼睛。
南若瑜比上一次见更耀眼夺目了。
过去,鲛人的美丽是一种内敛的锐利。就像没有出鞘的剑,将所有寒光都收束在身体里,逼得人不敢直视。
现在南若瑜却像一朵绽放的百合,青涩露珠从花瓣滑落,柔嫩得让人随时随地想要亲吻,让他淡粉的唇瓣沾染上蔷薇花般的糜红之色。
沈念忽然觉得那抹殷红有些陌生和刺眼。
他很想冲上前把那两只紧握的手分开。
但沈念已经不是十六岁的无知少年了。
除了南若瑜以外,沈念同时还爱着权力、财富和地位。
要不是这俩兽人早早逃到军校,但凡还留在斯里兰,沈念早就动手了。
他才不像那个一无所有的龙族小子,只会莽撞地和帝国做对,把自己和鲛人都置于危险当中。
他可以给南若瑜更好的生活,即便鲛人不肯也没关系。
沈念这么多年,研究得最透彻的莫过于深海一族的习性假如那个穷小子出事,刚烈的鲛人宁可牺牲一切来换取伴侣。
他不会让南若瑜死的,充其量对方要是一心寻死,沈念也早已命人备好了退化液。
想着想着,沈念愈发出神。然而嫉妒就像毒蛇一样从骨髓深处探出了信子,一点点蚕食着他的理智。
沈念只得又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到眼前。,